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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碗符咒水


苦李子无意中吹响了疤爷悄悄塞给他的山螺号,令在场人畜都一个个晕菜了,而吹螺号的人精神百倍。苦李子不得其解,不过,在这种情形下,知道答案未必就是上上之选,而脱困才是王道。

        苦李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古怪的山螺号吹得更响了,并且着手解决了围攻雷不昭凤子姑娘的那只最粗狂的畜生。正要酣畅淋漓把余下的半大小兽们也一并送归西天时,被一豪强的女声制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把单身一人把苦李子养大到今天的娘亲。梅山人儿子将母亲亲切地唤成娘老子,冷月更夫也不知何故。这里的老子,绝非要把娘亲当作父亲之意,很可能就是一个衬词,显得更加亲切罢了。可以佐证的是,梅山人把父亲叫做爷老子,也是颇为亲近的意味。

        娘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地把呆在家里,走到这大山里做么子。苦李子纳闷地问:“娘老子,你何解来这里了哟?”

        “娘就不能来了?!去那条流水圳打点水来。”娘亲吩咐道。娘亲虽年过半百,但眉宇间依然俏丽如昨,更添了一些岁月的韵味。

        梅山里的很多水井,流水溪,都可能备有小勺小碗,尤其是竹制舀水器具较为常见,因为竹子取材方便,易制作成器。这些器具方便过路人渴了舀水喝。这大抵是我们山里古朴的公共设施。

        当然,有些城里人会想,这有多少人用过同一个小勺同一个小碗,我说,我们山里人,比不得你们都市人,能有就不错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多少年就是这样喝过来的。

        稚童时代的冷月更夫就是这样喝过来的,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自冷月更夫进了城之后,难以用到此法喝水,况且城里人也不喝生水。

        苦李子打来了流水圳中心最活的那部分水,清澈得能映出山色。他当然知道娘亲要水做么子,但他自小不随意打听某些法力事情的细节,哪怕是父兄母子都有这份禁忌。苦李子不言声,把小勺递给娘亲。

        只见娘亲取过小勺,一只手擎着,另一只手随着口里念念有词而不住地比划着,苦李子知道娘亲在划梅山水,自小就看着娘亲这么划过,看病治伤,娘亲的梅山水远近闻名得很,据说灵验得要命,求这碗水的人如过江之鲫,娘亲总是有求必应,有人就是,娘亲是大山冲的观世音。

        咒念完,划也划了,只见娘亲很喝了大口,小口喷向软瘫在地的人们,喷出的水如雾如珠,沾着雾珠的人们,像刚刚睡醒似的,慢慢睁眼,站起身来,神志很快就恢复了。

        大家都惊讶自己是怎么回事,仿佛坠入一个如花香四溢,迷醉非凡的仙境似的,然后就软了,睡了,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再后来,醒了,看到苦李子与娘亲在笑迎自己,忙问刚才的情形,苦李子给众人说了大家被山螺号迷晕之后的情形。

        凤子是倒数第二个被雾珠激醒的人。苦李子想起背凤子姑娘的情形,心里还有些跳,但暖暖的,有些甜意。

        凤子一醒来,看到苦李子的娘亲,诧异自己这么瞌睡了一下子,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慈爱的妇人,总觉得面熟,就是想不起来,脸上挂了些茫然。娘亲也盯着凤子姑娘看,笑了笑:“你就是凤子姑娘吧?”

        凤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茫然有些失礼,赶紧答道:“晚娘,我是凤子,您老是——”

        梅山人叫长自己一辈的中年女子叫晚娘,类似其他地方人叫婶婶的意思,但又不尽同,冷月更夫不能悉数描绘。

        苦李子连忙介绍说,这是他娘亲,并说了说此前的一些情景。凤子连连道谢。这时,雷不昭也醒了,看了一眼苦李子娘,惊奇地说:“奉姑娘,是你吗?”

        刚才还是笑盈盈的一副菩萨面容似的苦李子娘,突然像冬日梅山结的冰凌一样,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姓秦。你们抬着野货走吧。”

        说罢,又衔了一口水,念了另一样咒语,喷向那些还在晕迷的半大个子的小兽们,只见它们都差不多一同醒来,然后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一连串划拉茅草柴禾的声响,而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雷不昭丝毫没有计较着苦李子娘的冷漠态度,也许自己真的是认错人了。但苦李子娘一碗水救众人的情形,自己自然没能目睹,但让小兽还阳的套路,与师门技艺如出一辙,她不是师傅的女儿,也一定是师门中人。

        雷不昭未能再多思索,他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沉思的人,不像师兄疤爷那样心思重。他要快赶回家去,确切地讲,他要赶回放湖鸭的地方。在所有的湖鸭师傅那里,鸭群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临时的家。

        鸭塘罗家那群湖鸭子,还等着雷师傅回去解放禁咒呢,好几天了,一群活泼的生灵无故被一无形的禁咒拴在一个不大的水田里,虽然歹人偷不走,野货侵不了,但圈禁时间一长,水里的活食自然就一天天地少。梅山人有句俗话说,生根的要肥,生口的要呷。没了活食,这群生灵就要挨饿了。

        众人喜崩崩把野货抬回了驻地,也就是我家的屋坪里,家里留守的猎人早已准备了烧野货的茅草,等野货一到场,有人就点燃了茅草,不一会儿就把野货外表的鬃毛粗毛细毛都烧了光,空气弥漫着好闻的兽皮烧焦的味道,接着掌刀的猎人,把兽皮上的焦物刮个干净,砍下兽头与四肢,投入一个竹筐里,盛得满满实实的,大叫:“苦李子,拿走!”

        按梅山猎人的规矩,打中野货的,就要分走兽头与四脚。如果打伤野货,有人补枪后,猎物才毙命的,那么,这两人共同分走这部分肉食。其余皆做均分,见者有份,即便没有出力,只是看热闹的,包括稚童的我都能分到一份。这或许就是梅山人具有某种原始共产主义色彩的狩猎方式。

        煮在锅里的兽肉真是香气四溢。掌厨的猎人,是个油腔滑调的小骚牯,三十年光景,家里给娶了一个本本分分的婆娘,生了一双儿女,婆娘把儿了养得壮壮实实,女儿打扮着俏丽灵光,可是这个小骚牯就是死不老实,仍然是眼打四处瞄,看到漂亮妹仔就眼里放光,回到家里就像好久没呷油,两眼无神,身子打晃晃,死人一个,故而被人称为小骚牯,牯者,即指阉割后的公牛,用来形容这个人,虽然结婚了,却依然收不住自己的春心,依然骚气蓬勃,就像没阉干净的小公牛那样,当然,这个小骚牯的一切表现仅停留的口头、表情或者轻薄的行为上,实质的大动作,从来也没有,似乎也不敢有。常常出来打猎,就是也有逃避家里那口子的意思。

        不过,这小子真是烧得一双好菜。秋萝卜炖筒子骨,十月萝卜小洋参啊,炖好了,赶紧拣肉厚实的撮了一碗给疤爷端过来,要疤爷吃肉多喝汤,补补亏欠的身子骨。疤爷也是凡人,小骚牯这份殷勤很是受用。至于山胡椒杂碎汤,让所有的在场人似吞半吸般地下了肚,有人一连喝了三碗还不解气,还要再添加时,被小骚牯制住了,小骚牯从来不说重话,相反一句轻飘得脚底都能打滑的语句,立马把连喝三碗的主儿给结结实实把气吞山河的架势给止住了。

        小骚牯说:“还有三道大菜:大蒜红椒爆里脊,酸藠头炒大肠,野麻椒辣炒兽肉,你留点肚子。”

        小骚牯这么一说,那汉子立马放下喝汤的碗,两眼直勾勾盯着小骚牯的炉灶与案板的菜肴,不时还泛着饱气出来。

        小骚牯看着这一幕笑了,指着灶膛:“加块柴,马上好了。”

        喝三碗山胡椒汤的汉子听话地加了一片最好的劈柴,火很快地窜了起来。小骚牯的锅铲飞舞,梅山人嗜辣,多数炒菜均以多放辣椒为上,故此种辣炒的方式使场面显得异常的劲爆。我父亲拿出他自酿的烧酒,给每个人都盛了,稚童的我,也有一小碗。

        梅山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雄性,都可以喝这种土产的烧酒,当然,小孩子也得到能喝点酒的年龄才行。

        众人把小骚牯的梅山猎人的家常菜,一道道呈上桌,烧酒也已筛好,大家正准备入席时,突然,卢贵叫了一句:“苦李子和他娘怎么不在呢?”

        入席的人们,立即罢了刚提起的筷子,立即在四周找寻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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