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引
自孙悟空大闹天宫后五百一十四年，三十三离恨天兜率宫中。
老道一袭黄黑道袍，道袍后还有一阴阳八卦图案，目色平静，满鬓白须。
身前的棋盘上，黑子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白子。黑子进则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白子退则步步为营无懈可击。
当然是太上老君。
这盘棋，左手白子，右手黑子，老君自己与自己下棋，自盘古开天那一刻，一直下到现在。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老君精明深虑，这盘棋几亿年来一直保持着黑白相平。
而此刻，白子已然处于绝对劣势。
老君持黑子的右手稍稍颤了颤。三步，三步便能让白子尽数消亡。
叹息。
老君站起身来，仙童见势忙低头奉上一柄拂尘。
兜率宫外，脚下尽是云雾。
老君眼中看见的，是天下苍生。
只手掌控苍生命运，改变苍生走向。
没火，雷击木梢，传道燧人氏造火，从此人类脱离茹毛饮血，刀耕火种。
不劳，化身人类，传下一篇《道德经》，从此人类脱离洪荒蛮夷，行道论德。
而后来，人界逐渐变得贪欲纵横，妖祸滋生。
有道是相由心生，既执掌六道轮回，岂能让他们继续胡来？
这三界，需要一个新秩序。
于是老君算准时机，拿起新的棋子——那只从花果山女娲石里蹦出来的石猴。
这三界，需变它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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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外，天狱之中。
世人料不及在这冠冕堂皇，耀丽无比的仙界天宫之中，还有这一号如同地狱囚牢一般的地方。
淬炼这天狱囚笼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万教之祖太上老君。
笼中关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猴子，手铐脚镣将猴头整个悬锁在空中，三昧真火将那锁链烧得通红。
十四年，三昧真火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猴子。
火炎毕竟是灭妖神火，猴子毕竟是混世妖王。
锥心的痛苦，普通妖光是碰一碰老君这火焰都要被烧掉半条命，而此刻这火焰正焚烧着猴头整个身躯。
猴头勉强咧了咧嘴角，却笑不出声。
笼外那个守卫没回头看上一眼，不是不能看，而是猴头那整个身躯早就被火焰烧成了焦炭色，从前偶然还会伴随着硬壳炸裂的声响，这半个月，却是再没听见过了。
守卫清楚，那是猴头的血液终于都被烧干了。
石心顽猴，心不死，则身不死。
他在等待着什么。
火焰退散，猴头艰难地抬起那个枯焦得看不出是只猴子的头来，又重重地垂下去。
“到底是当年的齐天大圣，唉......”守卫叹息着，却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上猴头一眼。
他是害怕看见猴头焦炭一般龟裂的枯黑身躯，在夜里做噩梦！
“呵呵...”猴头干呕一声，干裂的口腔中没能流出一丝鲜血，“俺老孙不服！”
“为何不屈服呢，消除苦楚。”
“齐天大圣，就算是战死，也比死在你们这些孙子的笼子里要来的痛快！有种放俺老孙出去一战！”
“战？”守卫半转过身去，稍稍顿了顿，又转了回来。
沉默许久。
“你拿什么战？”
“俺！......”
猴头瞧了瞧脚下那根断成两截的棍子，最终沉默了。
当年叱咤三界的九转镔铁，如今躺在猴头脚边，被三昧真火烧得焦黑无光。
战神已经逝去了。
“猴子，你逃不过天命轮回的。”守卫沉默良久，终究笑了。
谁又不是呢？这三界六道轮回，纵然是神仙也无法逃过。
有能力逃过的，那便不是“逃”，是“掌控”。
笑声传的很长。
须臾。
一阵微风拂过，一仙一妖都愣了愣，这天上是不起风的。
猴头忽然间笑了，而那守卫已经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猴头当然知道是谁来了。
“太上老儿，来找你孙爷爷作甚！”
那声音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威风气势，干裂的唇齿间只能勉强出嘶哑低沉的声音。
但自猴头口中出，便带上一种天生的战神傲睨的感觉。
即使战神已经落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你这猴头，还是如此顽固不化。”老君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在猴子眼里却是像贼人一般。
老君行至笼前，只是稍稍一挥手，笼门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猴头警惕地盯着老君，嘴角却扬起戏谑般的笑容，唇角原本便龟裂的皮肤由于这忽如其来的大动作裂了一道更长的裂痕。
无尽的痛楚感，猴头已经习惯了。
老君附到猴子耳边，呢呢喃喃地说了些什么，旋即退出两步。
猴头愣了愣，与已经退出囚笼的老君对视了一眼。
猴头终于笑了，咧着嘴朝天大笑，唇角的裂痕直接将半张脸扯开。
“猴头，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老君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嗯。”
“到头来你还是没逆得了那天，还是没能逆得了那六道轮回。”
“嗯。”
“所以你彻头彻尾地输了。”
老君笑了，猴头也笑了。
猴头终于低下头去，那两只紧握着烧得通红的锁链的双手，终于松开了。早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身躯终究化作一阵烟灰，如同粉齑一般漫天扬散。
猴头狂妄的笑声仍然在九重天上回荡着。
那一天，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上坠下漫天的黑色炭灰，像极了九百多年前花果山上冬天的第一场雪。猴子们在弥散的炭灰间嬉戏打闹，纷纷称赞这场雪的奇特。
三天之后，一只自称斗战胜佛孙悟空的猴子一个筋斗云自西天翻至花果山峰顶。
万千猴子争相朝拜，纷纷称“我王归了！我王归了！”
天狱牢笼前，唯独剩一白眉老道独自叹息。
“这盘棋，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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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的同天。
天庭通明灵珠记载五百年前的那一天生了两件事，改变了历史。
其一，唐三藏师徒四人取经路终了，九九八十一难过后于天竺灵山大雷音寺取得真经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一行各自封禅。唐僧封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封斗战胜佛，猪八戒封净坛使者，沙悟净封金身罗汉，白龙马封八部天龙。
其二，天庭囚笼中关押的妖王孙悟空被三昧真火烧尽身躯，化作炭灰降至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两个孙悟空，一神一妖，一生一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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