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骨蔽平原
郗浮薇说怀疑建文余孽此番的动作主要就是为了沈窃蓝：“劫狱的事情你们瞒了大人，我也是赞成的。但如果我被姚氏说成同党的话，这事你们肯定不能再瞒着大人。”&1t;/p>
而沈窃蓝接到这消息后，错非十万火急的脱不开身，那是铁定要立刻赶回来的。&1t;/p>
“所以姚氏恨我却没有利用招供的机会害我，八成是为了不让大人回来。”&1t;/p>
鲁总旗皱着眉头，表示这消息没什么稀奇的，因为邹知寒招供说建文余孽最近在汶水畔活动，他们自然就会考虑沈窃蓝一行人的安全问题了。&1t;/p>
“但建文余孽，或者说姚氏不信任邹府。”郗浮薇说，“所以邹知寒知道的事情，他们肯定会认为是没法保密的。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不想沈窃蓝迅赶回，那是为什么？”&1t;/p>
见鲁总旗沉吟不语，她眯起眼，问，“大人在汶水畔要处置的事情，您不想跟我说就算了。我就问一句，您觉得建文余孽刺杀大人一行的可能性有多少？”&1t;/p>
“除非大人他们遭了暗算，否则断无可能。”鲁总旗思索了会儿，谨慎的说道，“一来大人武艺高明，此番带的人手也都是出挑的，还有一位总旗同行；二来运河已经在开工，山东的民夫都已经在汶水两岸聚集，南方那边的徭役也在赶过来的路上……虽然都是些普通百姓，当不得大用，然而抓着了建文余孽的赏赐，也足够他们卖命了。”&1t;/p>
为了疏浚运河，永乐帝统共征集了三十多万民夫。&1t;/p>
虽然这个数目是整条运河的人手，但会通河的重要性，分在这里的人手也不是少数。&1t;/p>
这种情况下，建文余孽别说东躲西藏十年下来本身也没多少人了，就算是来支小型军队都没用。&1t;/p>
“问题就在这里。”郗浮薇看着他，“按照常理，他们在汶水畔其实害不了大人，也不仅仅是大人，已经在那边指挥动工的义父，还有其他的一些要人，他们都没什么指望下毒手。那么……为什么他们还是不希望大人这时候离开汶水附近？”&1t;/p>
鲁总旗皱着眉，思索了会儿，说道：“郗小姐，还请你有话直说。”&1t;/p>
“朝廷一早知道邹府跟建文余孽有关联，因为种种缘故，只是按而不。”郗浮薇边想边说，“直到这次陛下打算开河，才决定算账。大人来了济宁后，先派我进入邹府做西席，说是监视，其实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迫使邹府，以及跟邹府联络的建文余孽，慌乱之下，露出更多的破绽。”&1t;/p>
所以她住进芬芷楼没多久，姚氏母女也来“投亲”了。&1t;/p>
至于说为什么庄老夫人恰好有这样的亲戚也不奇怪，毕竟邹知寒的祖父，就是庄老夫人的公公，乃是洪武年间锦衣卫的佼佼者。&1t;/p>
按照他当时的上进程度，给儿子物色妻子时，找个同僚家亲戚的女孩子很正常。&1t;/p>
如果没有郗浮薇进入邹府的话，姚氏母女估计未必会出现。&1t;/p>
之所以带着女儿，不问可知是为了降低嫌疑。&1t;/p>
况且姚灼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正是现成给姚氏打掩护的。&1t;/p>
“大人这次针对邹府动手非常的突然，引子则是邢行。”&1t;/p>
之前沈窃蓝跟郗浮薇说过，邢芳归这个行，一家子都被永乐帝整惨了，但冤孽的是，她跟汉王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1t;/p>
此番前来济宁，一则是应天府那边的勾栏，看中了运河开通之后济宁这种大埠的钱景；二则却是为了汉王。&1t;/p>
汉王如今在应天府的处境不是很好。&1t;/p>
主要是皇长孙越来越得永乐帝喜爱，倒是他跟赵王这对同盟，因为行事的暴虐荒唐，受到了永乐帝的呵斥跟厌烦。&1t;/p>
对比当年永乐帝亲口说的“太子多病”，让他好好干，现在眼看着再磨灭点皇帝的耐心的话，少不得就是滚回藩国去过日子，从此都跟大位无份了。&1t;/p>
这种落差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1t;/p>
汉王当然要挣扎……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是有数，问题是他要怎么挣扎？&1t;/p>
永乐帝不是好惹的。&1t;/p>
只要这位皇帝支持东宫，传统的争储，什么拉拢群臣，收买后宫，都不可能。&1t;/p>
皇帝很有主意，根本不会被臣子们牵着鼻子走，更不会听信枕头风。&1t;/p>
至于说栽赃东宫……&1t;/p>
那也得能骗得过永乐帝。&1t;/p>
郗浮薇觉得如果这样还不死心的话，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搅乱天下：“太子殿下作为陛下的嫡长子，自幼就被立作世子。陛下看重汉王殿下，归根到底是靖难之役之中，太子殿下留守顺天府，而汉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则都追随陛下左右，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军营之中父子朝夕相处，情分自然深厚。”&1t;/p>
而且天下乱了的话，二王作为皇子，少不得要帮忙出兵平叛。&1t;/p>
如此即使永乐帝仍旧不改初心的要立太子，他们也能趁机攥取兵权，为长远计。&1t;/p>
“然而自从太祖皇帝陛下平定天下以来，迄今数十年休养生息，除了北面还有些不平静外，整个中原差不多已经是海清河晏。”郗浮薇说道，“二王就算想作乱，百姓也未必煽动的起来。”&1t;/p>
“但此番陛下为了开河，动数十万民夫……”&1t;/p>
这些都是精壮男子，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1t;/p>
几十万民夫，身后站着的是几十万家庭，涉及的人数之广，是哪怕鼎盛中的朝廷都不可能不重视的。&1t;/p>
如果这些人出了岔子……&1t;/p>
那这天下想不乱都难了。&1t;/p>
鲁总旗沉默的听罢，缓缓说道：“这真是荒谬！就算汶水决口，已经聚集的几万民夫也不至于损失惨重……郗小姐，你可能是想多了。”&1t;/p>
汶水不是黄河长江，它的水量没有那么广阔。何况宋礼这个工部尚书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亲自坐镇汶水，又知道建文余孽以及朝中二王都在行动，民夫们的营地选择，肯定会考虑到各种情况，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场意外全军覆灭的布局。&1t;/p>
“汶水决口是不可能。”郗浮薇冷笑了一声，“但是……疫病呢？”&1t;/p>
鲁总旗一怔。&1t;/p>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郗浮薇说，“这是前朝王粲的《七哀诗》之一，说的虽是乱世遘患、豺狼横行，然而有汉一朝，单是从桓帝到献帝的不足百年间，史书可见的疫病多达十七次！”&1t;/p>
“声名隆重如徐干、陈琳、应玚、刘桢，俱为‘建安七子‘中人，如此才华横溢，足见上天垂爱，犹不能保全己身，何况寻常百姓？”&1t;/p>
她缓缓说道，“陛下雄才大略，海内宁靖，已有盛世迹象，错非天灾人祸连绵，黎庶怎会离心？”&1t;/p>
“所以思来想去，最可能的手法，就是疫病！”&1t;/p>
“《周礼》说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鲁总旗虽然是武人，却也是读过书的，略作思索，就反驳道，“然而这两年未有阴阳失位寒暑错时之事，疫气从何而来？”&1t;/p>
“总旗忘记南来的邢行了？”郗浮薇反问，“邢行从应天府而来，她虽是罪臣之后，却与汉王相交莫逆……汉王的藩国，在云南。”&1t;/p>
鲁总旗脸色一变。&1t;/p>
郗浮薇继续道：“云南自古多瘴气，滇西更是瘴乡层出不穷。所谓‘山岚烟瘴, 无处无之’，如今正逢青草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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