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梦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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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君带着冯婷逃到了一栋别墅院子里。&1t;/p>
他们俩蹲在围墙旁的一张废弃的实木桌子下。&1t;/p>
房子的主人陈女士并不知情，冯晓君是偷溜进去的。&1t;/p>
冯晓君觉得大脑空荡荡的，想不起自己是从哪儿逃出来了，以及逃亡的目的地，他只知道自己要带着冯婷，安全逃离晶贝。&1t;/p>
“三大制度”的第一大已经施行。&1t;/p>
真是令人猝不及防，憋了这么多年的"三大制度"今天施行了，冯晓君还不大相信自己已经逃了七八里的路，最后私闯民宅，窝囊地躲在一张破木桌下躲避士兵的搜捕。&1t;/p>
这一切生的太过突然！&1t;/p>
然而，冯晓君又不得不记起自己，偷偷摸摸绕过的晶贝万人广场，广场里的大屏幕播放着总统签字通过"总统令"的新闻。&1t;/p>
"伊珊姆蕾申三大制度第一大法：凡年满三周岁的儿童，其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送其入学接受并完成十六年义务教育，当学生获得学士学位后，方可离校，学生没有法定节假日。此法经伊珊姆蕾申中央议事堂通过，于蕾申51纪年6月1号先于都施行。"&1t;/p>
冯晓君清清楚楚地望见总统令里的内容，他当时还跟冯婷对着那块巨大的屏幕练习吐唾沫，比赛谁吐得远。&1t;/p>
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多，院子外面的警车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栋房子。&1t;/p>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冯晓军与冯婷，而是陈女士的儿子，那孩子今天正好三周岁。&1t;/p>
一辆宣传车开进了“密云小区”，这宣传车是辆小货车改装，车子侧面装着Led屏幕，屏幕上播放着晶贝实验基地教室里的整齐桌椅，车子开到陈女士的房子前停住了。&1t;/p>
詹姆斯下了车，用车上的扩音器喊了遍口号：三大改革，势在必行，三岁入学，辛苦几年，享福一生，学杂全免，众志成城，共建人才强国！”&1t;/p>
喇叭的声音巨大，冯婷紧紧地捂住耳朵，身体吓得哆嗦不停，仿佛詹姆斯是在对她下最后的通牒。&1t;/p>
詹姆斯一直站在屋外，身体立得笔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二楼，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墙壁看见那对母子抱在一块吓得瑟瑟抖。&1t;/p>
冯婷吓得一动不动，她流了泪，眼泪从她的眼眶一直滑落到脸颊，有趣的是她却努着嘴唇，一下一下把眼泪往上吹，似乎想把眼泪吹回眼眶里。&1t;/p>
詹姆斯又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劝你们别抱着侥幸心理，根据新增刑法第461条，凡是违抗&#o39;一大&#o39;的涉事家长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是最后警告！！"&1t;/p>
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冯晓君弓着腰，手握宝剑，这柄剑的剑身还沾着血，隐约飘着股腥臭气，冯晓君来不及擦，便让血液“嘀嗒嘀嗒”地往地上滴。&1t;/p>
詹姆斯把麦克风一挂，喇叭响起一股电流声，宛如在给他的指挥伴奏：“抓拿犯人！”&1t;/p>
房子的电闸被士兵拉下，房子立即隐藏在黑暗中，接着，数枚烟雾dan如同迫击炮般打碎了窗户，钻进房里。&1t;/p>
冯晓君闻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要说具体点，就像过节时燃放鞭炮烟花时，腾起那股白烟所出的大蒜味。&1t;/p>
烟雾dan还在源源不断地钻进房里，二楼，三楼的窗户被砸的乒乓作响，很快，整栋房子都在冒白烟，就像火灾现场。&1t;/p>
冯晓君知道这"白烟"的威力，小时候他去探亲，碰上庙会，空地上噼里啪啦地燃放鞭炮，一时烟雾笼罩了整片草地，冯晓君站在草地中央原地转圈，烟雾把他熏得差点要窒息，他捂着口鼻，迷迷糊糊地蹲在地上，幸亏冯婷在外面大叫他，这才让他清醒过来，冯晓君回了家，身体像大病一场，连半桶水也提不起来，接着他又觉得头晕，吐了两次，饭也吃不进去，去了卫生院才知道是磷中毒。&1t;/p>
冯晓君听着那一声声刺耳的玻璃破裂声，气得牙齿咯咯作响。&1t;/p>
忽然，他一把搂住冯婷的脖子，刹那间，冯婷能感觉到他的胸膛热乎乎的，甚至能听见他抽了下鼻子。&1t;/p>
他说，说得咬牙切齿："董巫炎这杂种，我看他不顺眼，得做了他，你得空就溜。"&1t;/p>
"你癫吗，他们打你一枪你就扑街了！"&1t;/p>
"半根毛他们都碰不到！"&1t;/p>
冯晓君立起身，一抖宝剑！&1t;/p>
剑身出一声"嗡——"的长鸣。&1t;/p>
冯晓君一甩腕！&1t;/p>
利刃划破空气！&1t;/p>
冯婷只看见他挥了挥剑把，剑身却不翼而飞。&1t;/p>
山寨货，多丢人！&1t;/p>
冯婷赶紧捂住脸，以她的话便是"替哥哥捂住脸"。&1t;/p>
然而，冯婷听见"咻"的一声，像吹口哨，甚至有些刺耳。&1t;/p>
当冯婷松开手，望向空中时，数枚火花，打在她的脸上——还有些温。&1t;/p>
一枚烟雾dan被利刃切成两段，掉落在地，出无力的两声"啪嗒"。&1t;/p>
冯晓君的脸上出现笑容，笑出了声音，笑得沾沾自喜。&1t;/p>
他吹了吹额前的斜刘海，剑尖挑起那半截烟雾dan，"乒乒乓乓"的用剑身拍打着，如同练习乒乓球般颠着玩。&1t;/p>
冯晓君一边走一边颠，有时剑身再次消失，数声"咻咻咻"后，又有几枚烟雾dan被切成两段，于是，他颠着玩的"球"便越来越多。&1t;/p>
直到他站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面前，仍玩得不亦乐乎。&1t;/p>
冯晓君把脸朝向詹姆斯，说："你们一起上，还是让这杂种一个人来！"&1t;/p>
被冯晓君打落的烟雾dan，已释放出滚滚浓烟，烟雾把院子的围墙都掩盖了。&1t;/p>
冯婷捂住口鼻，在烟雾笼罩下消无声息地溜到了后院。&1t;/p>
就在这时，前院响起了一声枪响。&1t;/p>
这子弹是打向天的，是鸣枪警告。&1t;/p>
冯婷转过头，望向前门，只是房子挡住了视线，她只看见那块斑白的围墙。&1t;/p>
周围响着呼呼的风声，以及树叶的窸窣声。&1t;/p>
突然，枪声再次炸响，哒哒哒的响了一通，并且出金色的闪光。&1t;/p>
冯婷捂住耳朵，憋着泪，朝前跑，她一直在暗示自己"千万别哭，千万别出声"。&1t;/p>
然而，随着枪声的加剧，她失控了，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并响亮。&1t;/p>
这时，冯婷快要奔溃了，顾不上会不会被抓住，只想远远地离开这里。&1t;/p>
她横冲直撞地顺着大道跑了一里远，却连一个士兵的影子都没碰着，不过那些枪声似乎越来越剧烈，仿佛在打仗般。&1t;/p>
这城市像末日来临了，血腥味弥漫了城市的各个角落。&1t;/p>
冯婷喘直了气，头脑也渐渐冷静了，这才现自己正傻乎乎地站在马路中央，吓得一个激灵，趔趄了下，一头栽进路边的一处灌木中，草丛上放着一只浇花用的铝桶，底朝天的，冯婷一头撞上去，脑袋撞到了桶底，像敲响了一面鼓，"咚"的一声巨响！&1t;/p>
冯婷摔倒在地，脸朝地，背朝天，还拼命地举高双手，拖着哭腔，叫嚷着："别打我！别开枪！！我投降，投降了！！"&1t;/p>
回音重重。&1t;/p>
无数个孩子在四面八方叫嚷着："别打我！"&1t;/p>
"我投降！"&1t;/p>
"别开枪！"&1t;/p>
"投降了！"&1t;/p>
……&1t;/p>
看来没人现自己。&1t;/p>
冯婷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现不远处有一辆救护车，就与自己隔了一条马路，再过去十几步远的距离。&1t;/p>
她正看着，忽然现司机打开车门，跑远了。&1t;/p>
是接患者？&1t;/p>
去上厕所？&1t;/p>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跑得太急了，忘了关车门。&1t;/p>
冯婷正准备过马路时，现路上射来亮光。&1t;/p>
是汽车的远关灯！&1t;/p>
冯婷又赶紧躲回灌木中。&1t;/p>
是一辆中巴校车，车上全是孩子，有留着胡须的青年，也有头稀疏的幼儿，车上装着密密麻麻的"防盗网"，几乎每扇车窗都能看见横着的钢条，要是把这辆中巴车的外皮割掉，里面便剩下一只完整的大铁笼了。&1t;/p>
冯婷联想到了动物运输车，通常是一辆重型卡车上搭载着上百只铁笼子，笼里塞满了鸡，鸭，鹅，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脖颈，叽叽呱呱的响声，并且臭气冲天的。&1t;/p>
校车一辆接着一辆驶过去，其中还有警车护航，看上去宛如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货运火车，正"哐当哐当"地往学校运输宠物。&1t;/p>
冯婷蹲得两腿酸麻，不管怎么捏都没知觉，仿佛腿部的血液被抽干了。&1t;/p>
终于，火车通过了，冯婷拼了命地揉着麻木的膝盖，好一会勉强立起半个身子。&1t;/p>
她穿过马路，走近了救护车，往窗玻璃敲了敲，见没人应，便往驾驶室里看了眼，现车椅上放着一小瓶喝剩的矿泉水，她犹豫了下，最后忍不住，伸手抓起这瓶水，本想跑回灌木丛中躲起来喝，又憋不住。&1t;/p>
她匆匆拧开瓶子，仰头猛灌。&1t;/p>
空了？&1t;/p>
冯婷觉得像刚打湿了口腔，瓶子中的水就没了。&1t;/p>
她又钻进驾驶室，一番搜索，没找到瓶装水。&1t;/p>
于是她绕到车厢后方，猛的拉开车门。&1t;/p>
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就像自己走进了一间好几年都没有打扫过的厕所，然而这厕所里刚好有人呕吐了，这股混杂起来的怪味令冯婷不得不干呕了几下。&1t;/p>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准备送往医院的伤者，不过冯婷又现有些不对劲，这些"人"一动不动，连睡觉的姿势都僵硬得像泥塑般。&1t;/p>
是尸体！&1t;/p>
冯婷吓得头皮一炸。&1t;/p>
她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毛骨悚然——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绷得笔直，用来提高警惕，会不会有“人”突然碰自己一下。&1t;/p>
她吓得傻站了一会。&1t;/p>
忽然，她现一只钱包，就压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下。&1t;/p>
或许里面有钞票！&1t;/p>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拿，刚碰到那孩子的身体，手又猛地缩了回来。&1t;/p>
尸体还是温的！&1t;/p>
冯婷的手上沾了些粉状物，是碰到那孩子的脸时蹭到的。&1t;/p>
她凑近了，用手机屏幕光往手上照了照。&1t;/p>
一股大蒜味，很刺鼻！&1t;/p>
是白磷！&1t;/p>
冯婷用手机照向这孩子的脸庞。&1t;/p>
他张着嘴，门牙缺了个洞，幼牙已经长了一半……&1t;/p>
这孩子连小学也没毕业，却早早迎接了人生的毕业礼，"过世"。&1t;/p>
冯婷赶紧别过脸，不敢再看下去，她举起矿泉水瓶，打算猛灌一口，却忘了瓶子已经没了水，于是她改用令一种方式释压，蹲下，又站起，蹲下，站起，做了数个深蹲，才把心中的抑郁冲淡。&1t;/p>
她接着开始猜想那孩子的死因，其实冯婷已经察觉到了那股大蒜味，只是她一直在安慰自己，刻意往其他方面想——化学厂火灾，浓烟弥漫，又或者运输烟花的货车出了事故，在公路上燃烧起来，正巧车内有人，车门锁又失灵……&1t;/p>
别瞎担心，各种事故都会有意外生！&1t;/p>
与其有空在这多管闲事，还不如拿了包就溜！&1t;/p>
于是冯婷闭上眼，一狠心，把那只钱包抽出来。&1t;/p>
这是一只女士斜挎包，正面不知被什么捅穿了，留着两个孔。&1t;/p>
冯婷往里面掏了掏，掏出一台手机——手机也破了，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穿过去，使得整台手机屏幕与后盖分离，后盖孔上的金属像是被火药炸开般的往外翻。&1t;/p>
是弹孔！&1t;/p>
冯婷的两耳嗡鸣一片。&1t;/p>
她鬼使神差地调亮手机屏幕光，从下往上地扫视了一遍后车厢。&1t;/p>
尸体叠成一层，两层，三层，四层……&1t;/p>
成群的苍蝇嗡嗡的在半空盘旋，像一块随时要腐烂分解的肉块，出一阵阵恶臭。&1t;/p>
冯婷再也忍不住，她扶住车门便呕吐了出来。&1t;/p>
这时，司机也回来了，正拿着手机通电话。&1t;/p>
"……都死了，西区那边都打起来，很惨烈，有两个还是小孩，真不知他爸妈怎么想……是一氧化碳中毒，我觉得是燃气管被子弹打穿……不会爆！然后烟雾dan一点着，烟一盖………其他人你也知道，你上网看视频吧，民风彪悍，开着轿车就撞过来，有两名警察被碾，应该都殉职了……詹姆斯就一人挡在公路上，真的一枪放倒一个，隔着车都能给那撞人的家伙脑袋来一枪……你等等，有人！”&1t;/p>
司机绕到车尾，正好现一个大活人站在一堆尸体旁，尽管他心理素质好，但还是忍不住愣了愣，问冯婷："你……打车里出来的？"&1t;/p>
远处传来警笛声，警车像是往这边开，警笛声越来越响亮了。&1t;/p>
刚刚冯晓君正面与詹姆斯扛上，场面激烈，像是蓄势已久的两只军队突然爆战争，整条区的士兵全都赶过去加入战局。&1t;/p>
冯晓君与詹姆斯打了一会，抢了一只凯夫拉盾牌，便开始与士兵在巷子里周旋，他举着那块防弹盾，笨重得就像举着一张广告牌逃亡，用不了多久体力就会耗尽，正巧看见路旁一只水道口没了井盖，一头钻了进去，在下水道里摸索了半天，钻出来后已经出了小区，在一个垃圾池旁边。&1t;/p>
接下来，冯晓君便要去跟冯婷接头了。&1t;/p>
他用手机定位了冯婷的位置后，风风火火地折回来，看见那满车的尸体，气得咬牙切齿……&1t;/p>
冯婷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去管他的话，凭冯晓君这暴脾气，一定又会单枪匹马去找詹姆斯单挑，到了那时就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1t;/p>
冯婷赶紧用挎包上的血往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上抹了几道血痕。&1t;/p>
对，得七窍流血，这样才吓人！&1t;/p>
然后她捂住喉咙，伸长了脖子，使劲翻白眼，并呜呜哇哇地叫，装出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吃东西吃急了，被食物堵住了气管。&1t;/p>
冯晓君一看冯婷这憨态可掬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渐渐被压了下去，然后继续思索接下来的逃跑计划。&1t;/p>
兄妹俩离开了小区，想搭乘出租车去南街黑市办个假证。&1t;/p>
前后有两辆出租车减了，但司机看清了路旁站着的是两名青年后，一溜烟就跑了。&1t;/p>
还有的司机说话比较直白，被冯晓君拦停时抛下一句："不搭学生！"&1t;/p>
冯晓君便抓着冯婷的手，扛着剑，用脚走，走得大摇大摆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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