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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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荧……”&1t;/p>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那屋中的赵子安，终于恢复了一些状态，从昏迷之间醒转过来，眼睛尚未睁开，便叫着月荧的名字。&1t;/p>
“那啥，老头子醒了，你先帮我顶一会儿，我先跑，不然等一下我就跑不了了。”&1t;/p>
见赵子安将要醒来，月荧忙慌乱的跑回了屋子，她不能让赵子安现她，不然她今天又跑不了了。&1t;/p>
仓促的将衣服换下，重新穿回自己的旧衣服，月荧将这裙子抱在怀中，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她将整块脸都埋到了裙子之上，感受着那份柔和和轻盈，最后她还是依依不舍的收起了裙子，找了两块布来小心翼翼的将裙子包起，然后才放到了行李之中，然后她草草的穿上鞋子，跑出门外，跑出去之后又现自己没拿钱袋，而后转身回去拿起钱袋，随便把它塞到行囊之中便跑了出去。&1t;/p>
“我走了……”&1t;/p>
错着房门，月荧向天稚挥了挥手，然后便钻出了屋子之中，很快的消失在了月光之中。&1t;/p>
天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顿了顿，难道自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个女孩要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自由？&1t;/p>
“咳咳咳咳……”&1t;/p>
床上的赵子安咳嗽了几声，而后身体开始小幅度的动起来，被子被擦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颇为突兀。&1t;/p>
“呃……呕……”&1t;/p>
突然间，赵子安猛的坐了起来，然后开始趴在床边呕吐起来。&1t;/p>
天稚被他这突然的反应吓坏了，忙跑了过去给他拍背，赵子安吐了好一会儿才吐完，一股铺天盖地的恶臭味蔓延在屋子之中，天稚瞥了一眼他吐出来的东西，乌黑粘稠，不忍直视。&1t;/p>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给他把气顺过来，完了之后天稚忙倒了杯水给他，赵子安下意识的接下，然后大口喝干，状态才算好了一些。&1t;/p>
“月荧……月荧她是不是跑了……”&1t;/p>
赵子安其实刚才就差不多恢复意识了，只是因为昏迷太久，身体机能暂时还未复苏，但显然他已经得知了月荧一个人离家出走的事实。&1t;/p>
“呃……嗯。”&1t;/p>
天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点了点头。&1t;/p>
“快，快把她追回来……”&1t;/p>
赵子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紧紧的攥着天稚的手，另一只手无力的抬起，指着门外。&1t;/p>
“好……好。”&1t;/p>
天稚被他攥的手臂生疼，他没想到赵子安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拽开，天稚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1t;/p>
然而门外的路上却空无一人，月光投射在冰冷的大地之上，晚风凛冽的吹着，令人瞬间冒起浑身的鸡皮疙瘩。&1t;/p>
天稚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涌现出几分凄凉。&1t;/p>
他没想到父亲醒过来会根本没注意到他，他也想不到父亲会这么关心月荧。&1t;/p>
何止关心，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就连昏迷，也是心心念念。&1t;/p>
而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却是根本没用正眼看过，天稚只觉得无尽的苦涩瞬间涌入心中，月光就像是冰冷的矛，一根一根，直插内心最深处。&1t;/p>
而后晚风又将一切的希冀无情撕破，他还以为……就算父母抛弃了他，却也只是因为某些现实因素，甚至他都可以不要任何解释，他会选择原谅他们，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1t;/p>
可偏偏，父亲的眼中没有他……&1t;/p>
这一系列的心理落差让天稚几欲崩溃，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像是有一粒细小的沙子进入了眼中，怎么揉都揉不出来，越揉眼睛越疼，疼到不自觉流下泪来。&1t;/p>
“天稚，若是她走远了，便不要再追了吧，外面冷，进来吧。”&1t;/p>
正在天稚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悲伤的时候，赵子安的声音却再度传来，奇怪，他知道是我？&1t;/p>
天稚忙拉起袖子悄悄地擦了擦泪，不想让赵子安看到，而后他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缓缓的走进屋子。&1t;/p>
“您……认识我？”&1t;/p>
天稚走进了屋子之中，带着满腔疑惑慢慢走向赵子安。&1t;/p>
“呵，你觉得天下会有哪个父亲，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我只消看你一眼，那眉宇轮廓之间，各处不透着我的模样，天稚孩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1t;/p>
赵子安用双手扶着床沿，想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他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之中有几分苍白和悲凉，苍老的眸子之上留下了两行热泪，细看那眸中，找不到半点神采和锐气，却是只有一片黑暗和深邃，里面写满破碎的悲伤。&1t;/p>
天稚没想到，父子相见，自己没哭，赵子安却先哭了。&1t;/p>
生而为人，或许，谁都只是个孩子。&1t;/p>
却会在成长之中慢慢披上枷锁，却会因为成长而迷失，而彷徨，担负责任，身扛枷锁，负重前行，每一步，都只能小心翼翼。&1t;/p>
所以人会被逼迫着做出很多无奈的选择，也会为了选择做出很多惊人的举动。&1t;/p>
赵子安，一个曾满心期许想要浪迹江湖的游子，却因为偶然捡到的一个女童而定居下来，为了不让月荧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难过，心生芥蒂，又或者等待着她的生父生母来找她。&1t;/p>
我们不清楚这种举动算不算得上伟大，赵子安这样的凡人，可能在九州大6上还有太多太多。&1t;/p>
可是人总该为自己的决定而负责，有些时候决定是你自己选的，有些时候却是无奈之下所做出的。&1t;/p>
当然，对于赵家夫妻，最对不起的便是赵天稚，还有赵楚一，时光流转，时过境迁，他们早已没脸回去，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遇到天稚，再见他一眼。&1t;/p>
所以，当初在得知他们有机会见到天稚之时，他们是满心欢喜的，就算没想清楚天稚回来以后他们要怎么做，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可是……满心期许，只为相遇。&1t;/p>
相遇相逢，一切便已是最好，哪还敢妄想破镜重圆，哪还敢妄想衣锦还乡。&1t;/p>
为了天稚，他们兴奋了好几天，感觉就连饭都可以多吃几口。&1t;/p>
可是在天稚真正回来的时候，他们又显得颇有些手足无措了。&1t;/p>
心怀愧疚，同时又怨恨自己的无能，曾经的浪荡江湖梦早已成为一场空，曾经的不羁少年郎也变成了沧桑和衰老的中老年人。&1t;/p>
眼看着自己身体每况日下，赵子安对自己儿子的思念也就越强盛，同时，因为月荧整天调皮又叛逆，为了自己所谓的虚无缥缈的自由而无时无刻不在和他们作对。&1t;/p>
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懂。&1t;/p>
曾经的自己也像这般青涩，任性，妄为，却一遍又一遍的伤着父母的心。&1t;/p>
而现在，到了子女这辈，却依然没有逃脱这样的死循环。&1t;/p>
他们所在一直向往的自由和美好……&1t;/p>
那也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1t;/p>
江湖之中充满了险恶，阴谋，算计。&1t;/p>
为了利益，强大，女人，权势，太多的人不择手段。&1t;/p>
越是向往江湖的纯净，才越容易被人所利用，伤害，也就越让人担忧。&1t;/p>
月荧……&1t;/p>
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疤，一旦揭露，便会满目疮痍，鲜血淋漓，痛不欲生。&1t;/p>
很难想象当初为什么会有人把一个幼小的女童丢在莽莽大山之中。&1t;/p>
他的父母该是有多残忍，又或者……&1t;/p>
也曾经如他们一样，遇到了无可选择也无可奈何的遭遇。&1t;/p>
而对于天稚，他们的心头，只剩下了绞痛。&1t;/p>
穿肠入肚，撕心裂肺。&1t;/p>
有生之年，再次相遇，昔日婴孩早已长成翩翩少年，自然是令人欣慰。&1t;/p>
他们有反复问过现在的天稚是一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因为从小父爱母爱的缺失而导致精神失常，又或者性格偏激。&1t;/p>
可是楚依依却告诉他们，天稚的身上，充满了善良和纯真，他是个有趣的人，无论何种举动，都透着坦率与真挚。&1t;/p>
这是楚依依喜欢他的地方，也是天稚身上的闪光点。&1t;/p>
听到这里他们便放心了。&1t;/p>
人有时候的不经意之举会永远的伤害一个人，他们知道，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已经不止伤害天稚了。&1t;/p>
他们早就做好了此生无缘的心理准备，只想让天稚健康快乐的长大。&1t;/p>
天稚选择来看他们，内心一定做过反复的纠结和挣扎，甚至会因为这样翻起内心隐藏着的酸痛和苦楚。&1t;/p>
还好天稚够勇敢，终究还是选择了直面。&1t;/p>
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不同的结果。&1t;/p>
每一种结果都可能会影响一整段人生。&1t;/p>
不求完美，但求无悔。&1t;/p>
这也是天稚当初会选择来这南岭的原因。&1t;/p>
他们离开的太久，以至于天稚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他们离开的太久，以至于天稚再也找不到家的方向。&1t;/p>
他们离开的太久，也，该回来了。&1t;/p>
天稚看着坐在床上的赵子安，终究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苦楚和绵延的思念。&1t;/p>
他真的很高兴，他本来就该属于这里。&1t;/p>
本该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带着他读书习武，带着他入田耕犁，带着他走在黄昏下，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身影被夕阳拉长，他们一齐看向家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那里饭菜飘香。&1t;/p>
母亲会在他每次疯跑回来后为他掸一下衣服上的尘土，父亲会在他被欺负之后暴怒着为他出头，他们会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会伴随着乡间的蝉鸣而入睡，有一天父亲会护送他娶妻，他们一家会坐在夕阳的枣树下乘凉……&1t;/p>
这是他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看似普通，却处处包含温情。&1t;/p>
而这所有的一切，却都是他孤身完成……&1t;/p>
相依为命，真的会把一些人，看成生命的全部。&1t;/p>
而在生命中半途离去之人，真的可能会忘记了模样，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不知为何，会时不时的牵挂。&1t;/p>
“爹……”&1t;/p>
赵天稚用最大最洪亮的声音叫了一声一直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字，他笑意盈盈，满心激动，弯弯的眼角，溢出泪来……&1t;/p>
“哎。”&1t;/p>
天稚的态度自然显而易见，赵子安也就放下了所有顾虑，在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美丽动听的音乐，一声叫喊，他等了十多年……&1t;/p>
天稚跑了上来，抱住了赵子安，赵子安的身体太过于瘦弱，瘦弱到他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1t;/p>
传说中的父爱如山，本不应该是厚重且雄浑的吗？&1t;/p>
可赵子安，却没来由的让人心疼。&1t;/p>
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久别重逢，情真意切，热泪盈眶，颤抖不已。&1t;/p>
“好，好，好，你们都回来了，赵家人齐了，以后的生活，会好的。”&1t;/p>
赵子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声音仿佛都开始颤抖，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赵天稚的背，每一下，都带着温暖和力量。&1t;/p>
天稚知道，以后的路，就算是再怎么黑暗，也终究有了他坚强的力量，以后的路再坎坷，也不至于他一个人走过。&1t;/p>
也许这就是亲人的力量，真的，能让你对哪怕是平淡如水的未来充满幻想。&1t;/p>
寻常之夜，月亮还是那么圆，空气还是那么凉。&1t;/p>
一个普通的夜晚，一个普通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1t;/p>
………………………………………………………&1t;/p>
“话说，今晚的那烤全羊真的是太好吃了，我的天啊，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1t;/p>
“哦，能让你吕大少爷夸口称赞的东西，还真的是少之又少呢，怎么，宫廷御用的御厨都满足不了的胃，竟屈服于这小镇之中了？”&1t;/p>
“你不懂，这叫质朴，这是一种独属于大自然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纯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让你意想不到，回味无穷，这是一种对美食的还原，是食物本身的味道，是在城市的喧嚣之中所体会不到的，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懂，毕竟咱们境界不一样。”&1t;/p>
“哎呦，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好，你吕少厉害，你吕少境界高，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好了吧。”&1t;/p>
“今晚月色甚好，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1t;/p>
突然间，门外多了几分喧嚣声，看起来，应该是星煜他们回来了。&1t;/p>
“吱呀”的一声，伴随着欢声笑语，门被推开了，朱阿梅走进正屋之中，把灯点上，而后一行人纷纷走进了屋子。&1t;/p>
“天稚，你还没睡啊，出来，我给你带了饭。”&1t;/p>
见到赵子安他们的屋子还亮着灯，楚依依叫了一声天稚。&1t;/p>
“孩子，去吧，记住，把眼泪擦干，赵家的孩子是不会轻易哭的。”&1t;/p>
赵子安帮天稚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头，然后示意他出去见朋友们。&1t;/p>
天稚揉了揉眼睛，而后慢慢的走出屋子，看到一行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也对着他们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之中颇有几分勉强。&1t;/p>
“天稚，你父亲他……”&1t;/p>
见到天稚出来，朱阿梅忍不住问到。&1t;/p>
“嗯。他醒了，看起来气色也恢复了一些。”&1t;/p>
天稚点了点头，“好，那我去看看他，天稚，你先吃饭啊，乖。”&1t;/p>
朱阿梅摸了摸天稚的头，然后便告别了众人，钻进里屋去看赵子安了，这些天他失踪在山上，朱阿梅可谓是操碎了心，此刻得知了他醒来，却还是不放心，要去看上一看。&1t;/p>
“天稚，你又哭了。”&1t;/p>
不知道是不是摸头很好玩，楚依依也凑了上来，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轻轻的帮他擦去脸上的一滴泪。&1t;/p>
“姐……”&1t;/p>
还有什么是无时无地都有亲人关心自己好呢，天稚虽然看起来很憔悴，心里却是乐出了花。&1t;/p>
“哎哎哎，星煜，你不吃醋啊？”&1t;/p>
见状，无聊至极的吕唯又开始挑事情了。&1t;/p>
“哎呦，你还有闲心管我，至少我还有女朋友，你呢，你个单身狗。”&1t;/p>
星煜很鄙夷的看了看他，不屑的说到。&1t;/p>
“我……你……那是因为本少爷还没找到配得上本少爷的女孩。”&1t;/p>
吕唯被噎了一下，成功被造成一万点伤害，但他还是倔强的反驳道，社会主义国家的女人从不认输……哦，不，是吕家的人从来不低头。&1t;/p>
“话说，你之前不是一直盯着人家月荧看吗？要我说，要不你小子去展展这段关系，到时候和天稚不是亲上加亲？”&1t;/p>
星煜继续调笑他，这小子今天被他怼了一天，早已气急败坏。&1t;/p>
“话说，你别说，月荧真的挺好看的，甚至我觉得比你家依依还好看……”&1t;/p>
吕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突然现楚依依和天稚都恶狠狠的看着他。&1t;/p>
“好了，天稚，你应该饿坏了吧，快吃饭吧，我们只是负责把阿姨送回来，镇长说让我们去他家里住，那里地方大，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乖，姐姐明早再来看你。”&1t;/p>
楚依依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了天稚，然后又揉了揉他的头，和他告了别，然后就欲离开。&1t;/p>
“什么……你说月荧又跑了……不行，我要去追她回来。”&1t;/p>
然而这时，那里屋之中却不知为何传来了争吵声，然后朱阿梅便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拉开门就欲出去。&1t;/p>
“唉唉唉，阿姨，别激动嘛，生了什么事了，你先和我说说。”&1t;/p>
楚依依赶紧跑了过去拉住了她，这刚把她送回来她怎么又要往外跑。&1t;/p>
“天稚，你知道月荧要走，是吧，你为什么不拦住她……”&1t;/p>
这时朱阿梅走向了天稚，面色严肃的质问到。&1t;/p>
“我……”&1t;/p>
天稚自知心里有愧，低下了头，不敢说话。&1t;/p>
“唉，看起来，是时候走出这大山了……”&1t;/p>
这时候赵子安也走了出来，看着众人，叹气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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