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水鸿雁
司燃这短时间安分的很,甚至不用江雁雁缠着,第二天食盆里就会出现九乡楼的烤鱼烤肉。
她妖力有限,大多时间还是以小橘猫形态出现,所以她的食盆还放在原位。
“司燃这些天殷勤的很,看来真的对这世间有了几丝兴趣,我得抓住机会,让他的眷念度增加。”
江雁雁边啃鱼边念念有词,那小猫嘴巴慌乱的很,口中的肉一时掉在地板上。
她赶忙叼起来,三口两口吃下肚,念叨着:“没过三秒,能吃。”
“你啊,小心闹肚子。”司燃匆匆赶过来,没来得及止住她的动作,摇头失笑。
江雁雁转了下脑袋,“哪里会,我可是妖怪。”
司燃摇摇头,摸摸小猫的脑袋,神情有些恍惚。
江雁雁顺着他手臂抬头,见他神色似乎又不安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还想吃吗?小厨房里还热着些。看你睡得沉,怕冷了,给你温着。”
“吃!”江雁雁蹦起来,走出去的时候已然变作一妙龄女子,欢天喜地去找吃的。
“真真是个小馋猫。”司燃失笑,神情又迅速暗淡下来,“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是什么意思!”
江雁雁脑子里一只猛兽叫嚣着,脚下生风一路走到屋里,将手中纸张拍在红木桌上。
司燃毛笔一动,好好的字沾上一大团黑墨。
他茫然抬眼,却看到那纸张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重金求领养。
他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笑意,伸手去摸她的头:“我怕死后没人照顾你,你吃的这么多,得帮你找个富足人家才好。这个方法多好,已经有十多个人来找我了。我好好筛选一番,必定能挑个对你好的人家。肯定是比跟着我要好的。”
“我不想去什么别人家,”江雁雁扭头躲开他的手,咬牙,“你凭什么来断定你死后他们肯定会对我好?”
“要是他们是为了那赏银呢?”
“要是他们事后又嫌我麻烦?”
“要是他们发现我是妖怪呢?”
司燃眉头紧锁,细细想着,眼神亮起来,“九乡楼的老板是个极其正直的人,据说他院子里没有一个女人,却有满院子的流浪猫狗。我去打探打探,看看情况是否属实,如果属实的话,我就……”
“就把我丢掉吗?”江雁雁抬起头,眼中泪光点点,委屈巴巴地瞪大眼睛,“你养着我不可以吗?我可以少吃点的,我还可以自己去捉鱼,我还会绣花呢……”
江雁雁眼眶越来越红,抽抽噎噎地说不下去,只流泪,水光盈盈地瞥他一眼。
“别哭啊,我说过我会死的。你跟着我,是想去阴曹地府吗?”
“你到底为何要一心寻死啊?你又有钱,活着不好吗?”
“你是只小猫,哪里懂。”
眼看着对话又绕到死胡同里了,江雁雁暗地里掐自己一把,眼眶里迅速盈满泪水,长睫一眨,好不楚楚可怜。
她抽噎着,拉着司燃的衣袖,“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本来就是只妖怪,素日里心惊胆战的,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本来身份,现下好不容易碰着一个不怕我是妖怪的人,却很快就要分离了。”
江雁雁哭得撕心裂肺,一只手攥住他衣袖,“让我陪着你啊,能多待一天我也高兴。”
“你不是也喜欢猫吗?”
司燃动摇起来,却又轻轻摇头。
“为什么不行?”
江雁雁心里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感攀升。她脸板着,一阵无名火翻起来,也不想再跟他说话,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扔在木桌上,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跑出去。
司燃站起来要去追,又在门口停下,眼神瞥见桌上鼓鼓囊囊的纸包。
他走近几步,打开纸包,瞳孔睁大,手指不自觉捻着粗糙油纸,喃喃自语,“何必这样在意我这种人呢?我没有一定要活着的理由,总归有一天会离开的……”
暗红色木桌上,黑色宽袖里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微抖着拿起那油纸包里头的东西,是一只面人,雕刻的正是黑衣男子怀抱着一只小橘猫。那男子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
司燃忍不住抬指摸男子嘴角,扯扯自己的嘴角,眼里带些泪光,“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城郊那捏面人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竟跑这么远去买。”
他不免又想起母亲,母亲总是会拿面人来哄他,偶尔碰上那捏面人的生意不好,便能在府门口看到他。这时母亲便会将剩下的都买了,留一些,分一些给过路的小娃娃。
“许久没有看到那捏面人的老先生,竟还在做这个生意嘛。”
他缓缓低语,不知道在问谁。
司燃把人惹毛了,又得想办法去哄,所幸两人同吃同住小半年,江雁雁又是个不善于隐藏的人。
对于江雁雁的喜好,他可摸得再清楚不过了。
只消稍稍回忆,脑海里就有一只小橘猫变幻着模样,一会儿啃着鸡腿,一会儿吃吃甜点。
可是江雁雁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
她脾气向来好,被惹毛了却意外的倔。
面前一张长木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美食,还有她最喜欢的两样东西:巷口柳婆婆的蜜枣甜水,寄香处的酥皮糕。
江雁雁身子端坐着,头仰到天上去了,鼻子却微微动着。
“就靠这么些东西,便想让我再理会你,真是妄想。”
“是了,是我妄想了。只是如今天气炎热,你看那冰沙,再不吃可要化了。”
司燃将上头淋着草莓汁的冰沙推近些,语带蛊惑,“你只管吃便是,不原谅我也不打紧。”
江雁雁眼神偏移,盯着那冰沙吞吞口水,额边汗水岑岑。
“不吃,拿走拿走”她一把推开青玉碗,扭头看向别处,“今日待我好些,等哪天又发病了,又要把我丢给别人。”
司燃竟笑起来,将冰沙端起来,凑到她跟前,细声细语道:“吃吧,别可惜了粮食。”
江雁雁眼神盯着他,偷瞟着冰沙,皱着眉头,“好吧,我这是看在辛苦的农民伯伯的面子上,可不是原谅你了啊。”
“是,是,我知道。”
司燃轻笑着点头,心甘情愿地被她使唤着夹菜,从长桌东边走到西边,西边又走到东边。
平日里垂头丧气的人,显现出几分生机来,嘴角沁着淡淡的笑,连带着眉眼都弯弯。
江雁雁看着他那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些,自顾自吃起来。
司燃坐在一旁,眼神不自觉地随着她转。
一个小姑娘,哦,不是,是一个小妖怪,身量小小的,胃口倒是大的很,桌上有大半食材都进了她的肚子。可她还在狼吞虎咽,吃得嘴角都沾着各种汤汁碎屑,偏没空腾出手去擦。
往日里是饿着她了吗?
我在母亲眼里,也是这般模样吗?
司燃不由自主地想着,脑海里闪出许多以前的画面,心里五味陈杂。
“小妖怪?你有名字吗?”
江雁雁楞了,喝掉碗里最后一口甜水,“名字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还没消气吗?”司燃也有些苦恼。
“没有。”
“那要怎样才能消气呢?”
江雁雁插着腰不想告诉他,看见他软似春水的眼神,恍神片刻,一股脑秃噜出来,“不要再丢下我了,即使是你死……你不在这个世界了。在那之前,让我陪着你吧。”
她说完就别扭地转头吃东西,耳朵伸长听回复。
“不会了,不会丢下你的。”司燃沉默许久,一字一句的回答,却始终不敢说出其他承诺。
他还会寻死的。
我依旧会死的。
两人心里各自想着,面上却都带着笑,仿若冰释前嫌般,隔阂荡然无存。
江雁雁看着桌上大半美食,沉默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叫江雁雁,江水的江,鸿雁的雁。记住我的名字吧。”
“记住了。”司燃手心紧紧攥着,搭在手背上的大拇指不停描绘着这几个字。
江雁雁吃完食盆里的烤鱼,照旧跳到屋檐上晒太阳,眼睛半眯着,视线里有一人闯入。
那人一身纯色黑衣,衣领描金,大片暗纹盘踞其上。他眉眼弯弯,手上提溜了一只兔子,迈的步子都比往常大些。
“司燃,我们今晚上吃麻辣兔子吗?”江雁雁化作女子,欢喜地跑过去,摸着他怀里的兔子。
雪白的兔子睁大了双眼,鲜红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感受到了要被作为盘中餐的意味,抗拒地往司燃怀里缩。
江雁雁摸的更起劲了,把兔子吓的够呛。
“别闹,这不是拿来吃的。”
“不吃?”江雁雁歪头,收回手,“兔子多好吃啊,为什么不吃?”
司燃疑惑抬眼,睫毛微颤,将打抖的兔子举到眼前,“它这么可爱,你舍得吃它?”
“舍得。”
话语没有半分迟疑,司燃噎住,又摇头笑笑。
“它受伤了,”司燃眼神示意,江雁雁看过去,见它大腿内侧一个十分狰狞的伤口,暗红血迹凝固,好不可怜。
“寄香处今日上新糕点,我本是想着你爱吃,去看看,路上却碰到它。它受伤了,窝在路边被人踢来踢去,看着实在可怜,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江雁雁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他今天竟然说这么多话,应该是欢喜这小兔子欢喜的紧。
也是,雪白的毛发,红若滴血的大眼睛,加上那伤口,确实让人心都软了,只想抱到怀里好好呵护一番。
江雁雁摊摊手,不太想理会凑过来蹭她的兔子。
“这小兔子倒和你一样,通人性的很,怕不是也是个小妖怪。”
“才不是呢。”江雁雁突兀开口。
司燃摸兔子的手顿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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