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家
在即将入冬的时候，新兵营终于放假了，这些大部分还是孩子的新兵一方面能回家喘口气，一方面也要准备过冬的被褥衣物了。
苏小小现在也到了苏家寨的入口处，她骑马足足赶了有三天，才回到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苏家寨算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这里面酒楼，布行，茶馆，客栈应有尽有。苏小小在去统训营之前还未曾离开过这里去过远门，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在刚到这苏家寨的村口，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苏家寨”三个大字。石牌坊的左面是一个黑色石碑，上面写着本村的一些有贡献、德行或者品格的人。右面是一条河，叫安平河。安平河自村子中穿过，它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又到很远的地方而去，苏家寨的所有的用水都是由它供给的。在石牌坊下面是一条石铺的大路，顺着大路再往里走些就是苏家寨的主大街了。苏家寨大街有五条，小街十几条，人口大约有几千，是方圆近百里最大的一个村寨。
苏小小下了马回头望了几眼舒了一口气，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已经不见了。那个人是龙向生安排的。
“王大娘，李大娘淘米呀！”她给村口几个老妇人打招呼。
“诶！这不是红玉家的小小，你回来了呀！”一个颧骨红通通的大娘满手沾着米冲着苏小小笑。
苏小小笑着恩了一声，低着头牵着马，往村里走去。
苏小小的家就在最后一条街上的角落里，是一个门前有大榆树的带着小院子的茅草屋。苏小小的爹死的很早，全靠她娘一针一线的做女红把她拉扯大。在回家的一路上都不断有人给苏小小打招呼，苏小小只小声的应着埋头往家里走。按往常来说，苏小小的娘在这个时候应该坐在村子里和别人聊天的，今天却没有看见，不会是病了吧。苏小小心里不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她到了家门口看见她娘在做棉鞋，才松了一口气。
“娘！”她站在院门口叫了一声。
那个中年妇人正坐在院子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纳鞋底，听见有人喊抬起了头来。这妇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一些，头白了很多，额头，眼角都是细细的皱纹，脸上泛着一种缺水的白色，不过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模样。
“小小……”那妇人眼镜里闪出一点点光，嘴巴半张着。但紧接着就变了颜色。她腾的站起来，把做了一半的鞋扔在地上，一把把苏小小拉住：“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给我进来！”
苏小小被吓了一跳，她的胳膊被她母亲紧紧的箍着，扯着，像一节狂风中的芦苇一样，她脚步慌乱的被她母亲扯进了屋子。
“跪下！”她娘带着哭腔指着桌子上的苏小小的父亲以及她家祖宗的灵牌，
苏小小跪下了，她知道原因，可她心里有些东西也塌掉了。
“你在那里面都干了什么？”她娘的头垂了下来，眼睛瞪得很大，眼白露出很多，一张一合的嘴巴周围全是皱纹，看起来如同厉鬼一般。
苏小小哭着颤抖着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但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货，看看上面是什么！”她娘的眼瞪的愈的大。
她抬起头，但是她却看不清楚，她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什么都是模糊的。
“你个浪货！我今天打死你！”她娘随手抄起笤帚，狠狠的抽在苏小小身上。
“贱货！****！”苏小小她娘像了颠一样，一下下的抽在她身上。
苏小小瘫软到了地上，她抱着头哭着，她娘也边打边红着眼睛流泪。
“咱们家怎么出了你这种东西……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她娘一棍棍的打着，叫着，哭喊着，苏小小在地上颤抖着。
“大娘！大娘！”一个瘸腿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抱住了苏小小的娘。“大娘，你这是干什么！”那人把笤帚夺下来，把她拉到了一边。
“文严啊！都是我不好啊！”苏小小她娘瘫坐在地上对着灵牌哭喊：“文严啊！你这让我怎么去见你啊，我对不起你……”
“大娘，大娘！您消消气再说，你这么喊着，街坊邻里听见了多不好啊！小小才刚回来。”那人劝着苏小小她娘，想把他扶到凳子上去。
苏小小她娘却像没了骨头一样，身体也瘫软着，只是一个劲的冲着桌子上的灵牌哭，急的那个人满头大汗，一直说：“你们这是干嘛嘛！你们这是干嘛嘛！”
“安良啊！”苏小小她娘喊了一会儿，抓住了那个叫安良的瘸腿年轻人的衣服：“我……我们家对不起你呀！当初是在不应该……不应该让小小去那个统训营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你这是说啥嘛！又……又不一定是真的……等她从统训营出来了，我……我就娶她！”苏安良又粗又短的手指扶着苏小小她娘，看看地上的苏小小脸涨的通红。
“安良……安良……听大娘一句话！”苏小小她娘拽着苏安良的袖子：“咱们两家这亲事就算了吧，别让这不要脸的东西辱了你家的门头！”
“大娘！这事儿回来再说，您先消消气……”苏安良扶着她。
苏小小站了起来，这里吵吵嚷嚷的她实在是透不过气来，让她感觉很累很困，她不想在这里待了，她要出去，即便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走了出去。
苏安良和苏小小她娘就这么看着她走了出去，接着苏小小背后就传出来那种极为疲惫的叫喊：“你滚，滚得远远的，烂货，不要脸的东西，最好死外面你个烂东西……”
苏小小出了门牵了马正准备走，苏安良却急急忙忙的从门里跑了出来：“小小……那个……你去等……等我一下，就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地方。我安顿好你娘就来。”说完不等苏小小回话就又跑回去了。
苏小小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五味陈杂。
那个地方就在苏家寨后面的一座桥下，后来安平河改道，那桥就成了废桥。苏安良以前经常陪着苏小小在那里玩过家家。
苏小小就牵着马往那里走，现在她才感觉到，街上的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是会在她走过去以后，压着声音说几句话的。
那座桥她有十年没来了，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把马栓到一边，跳到桥底走到桥洞里面。
这桥洞里面都是尘土味，地上稀疏的长着几株杂草，她蹲着摸到了一块石头上，把石头推开，露出了一个坑，坑里面有两个草娃娃，其中一个头上插着紫黑色的枯萎的野花。
她拿着那两个草娃娃突然有些想哭。
这两个草娃娃一直都躺在这里，不能动不能走，它们做不了自己的主。
“小小！小小！”她听到有人叫她，赶快把那两个娃娃塞进了口袋，从桥洞下走了出来。
苏安良扛着一个大包，看见苏小小出来，抹抹头上的汗，笑着：“小小，这些是被子，褥子还有些过冬的衣服。我让我娘做的，都是新棉花，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啊……啊！”苏小小站着不知道手放哪里，张张嘴干巴巴的崩出几个字，只看着苏安良把包袱放在马身上。
“就你这个事……”苏安良悄悄瞟一眼苏小小：“肯定是苏玉明那小子瞎掰扯的，仗着他哥苏玉彻在统训营当个小官，整天在村子里无法无天。”
苏小小听他说着，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默默的牵过了马。
“小小啊，那个，要不你别待在那边了，你回来，我娶你……咱这娃娃亲还是算数的！”苏安良一瘸一拐的跟在苏小小后面。
苏小小一言不，低着头往村外走。
再路过村口的时候她才看见，原来村口那黑色石碑上的她母亲的名字已经被涂掉了，只剩下杂乱的像是她心情一样的乱七八糟的刻痕。
“你……你回去吧！”苏小小背对着苏安良。
“你一个人回去安全吗，要不我送送你！”
“不用了，有人……送我！”苏小小突然最后两个字像是咬着什么坚硬的东西说出来的一样。
果然，在远处有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苏安良看见了，心如针扎。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苏安良满眼期望的看着苏小小的背影。
“我也不知道！”说完苏小小心里面陡然轻松了许多，跨上马，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
苏安良怔了一怔，继而毫无征兆的坐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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